“像这样吗？”
“嗯，我们交换吧。”
“交换什么？”
“未来。我想长大，伊却——”
“我已经长大了？”
“嗯，伊已经是大人，这太狡猾了。”
“好。”
“要拉钩。”
“一百年不许变。”
“骗人的话，是小狗。”
他和他交换了未来，草坪上开着满天星，那是繁星在白昼时的告白，因为太阳盖住了他们的身影，虽然他们依旧在天空，他却看不到。
西泽尔终于想起来，那时他看到了伊格尼斯的未来，那是死亡，空洞洞的死亡，火元素侵蚀着青年的身体，红发魔法使的生命快要燃烧殆尽，交换未来的目的其实是想让自己分摊生命，让伊格尼斯继续活下去。
——“今天没有星星呢。”
——“这里不是有么。”
繁星对夜晚告白，以静谧的夜色为布景，星光为点缀。
他是繁星，伊格尼斯是夜晚。
满天星的花语是关怀、思恋、默默无闻，甘为配角的爱。
“发挥作为希望之匙的使命？等到所有人陷入绝望，恐怕在这之前我已经绝望了。”
“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等到那一天，就算世界毁灭，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了，活着没有任何意义。”
“笨蛋，意义不是靠思考得到的。”
“我不懂。”
“活着本就没有意义，如果有意义，那么就是寻找意义。”
“不懂。”
“就像是，我的意义在于你。”
“但是那是你的意义，我还没有找到。”
“慢慢来，不必着急。但——你的意义在于我吗？”
“……”
—
“我叫伊格尼斯，来自西栙国佣兵工会，主修火元素魔法，但也能动用光明元素，你还记得我——”
“我不记得。”
“是么，别放在心上。我认识的一个人和你很像，那个人叫西泽尔，也有一头金色长发，也是众雫国教会的主教，他曾是牧羊人收养的孩子，但教会却把他接走了——”
“嗯。”
“我和他很早就认识了，你知道满天星吗？就那种一簇一簇白色的小花，星星点点在草坪上非常好看……”
“……满天星？”
“是啊，白色的，但花店也有粉色的，也很好看，是我、不对，应该西泽尔也非常喜欢。”
“我没看过。”
“是啊，但你一定会喜欢的。”
“继续说吧。”
“西泽尔，他和我之前有个约定，说要交换未来，其实一开始是要交换愿望的，但是我没有愿望，那时候他还没有被教会带走，他的养父德雷还在，不过，那时候的我其实是有愿望的，那就是让西泽尔一直幸福下去，只是当时还没有反应过来。”
“未来要怎么交换？这么不切实际。”
“我也不了解，之后再次相遇，他的养父却在天灾中离世了，他曾经一度怀疑存在的意义，但我想他有相应的职责要去承担，西泽尔其实非常非常痛苦也说不定，有机会的话，我想听听他的心声。”
“一定有机会的。”
“是啊，我也这样想，以后一定有机会的。”
他看不到未来，因为前路被斩断，只有空洞的黑。
在那瞬间，西泽尔少见的想，要是希望之匙陷入绝望又该怎么办呢？人类绝望可以依靠希望之匙，那么希望之匙绝望了该依靠谁？
主么？
西泽尔知道，那个值得自己依靠的红发魔法使已经不在了。
他低头看红木上的木纹，马车疾驰而过，西泽尔感觉自己坐在一头红狐狸的背上，他紧紧抓住红丝绒车帘，尽管外面太阳高照，却还是令他感觉处于夜色中，马车快速行进在马路，他却感觉像是红狐飞快越过密林，追寻着野鼠。
德雷是个虔诚的教徒，每次他吃早饭前都会拉着小西泽尔的手做祷告，光影斑驳，西泽尔只记得牧羊人一直笑着。
他已经记不清太多事情，红狐肆意穿行在荒野，穿过无数丛林，也到不了他心里的终点。
“伊——”
他下意识唤着那人的名讳，旋即反应过来那人已经不在他身侧了。当初，被斯坎德尔抹消记忆的最后一刻，他还死咬着不肯放弃，其实有时候西泽尔也明白，伊格尼斯对自己的生活来说已经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了，他无条件地对他好，可是自己又给了他什么呢？
后悔是世上最糟糕的情感，西泽尔曾对伊格尼斯说人总要往前看，可到现在，他比任何人渴望回到过去，那时候他还陪在他身边，西泽尔记得伊格尼斯的温度，他曾靠在西泽尔的肩上睡着，一头红发鲜艳明亮如玫瑰，他的怀抱像个小太阳落在他面前，傻笑起来像个大男孩，更多时候他只是静静站在西泽尔身侧，红瞳中藏不住的炙热。
其实他更像一朵红玫瑰，在遇见他之前，西泽尔还不知道世界有过鲜花，也不曾知道世界有如此鲜明的温度。
现在西泽尔再也找不到那朵玫瑰了，世上也没有两只同样的玫瑰。
一切都糟透了。
明，暗，明。
伊格尼斯说，千万别碰酒。
德雷说，要在教会好好照顾自己。
他想离开这里，离开众雫国，哪个地方随便都好，只要不是这里，他必须离开这里，风很大，红丝绒帘子往内飘，西泽尔卷开帘子，看到远处热闹的集市，倏忽发起呆来。
乳香和没药的味道远远飘来，西泽尔下意识有些作呕，因为教会充斥着这种味道，神像旁尤其，经书上说香料是献祭之物，人不能为自己作香，哪来的这种道理，连香水都不能用，怪不得买香水的不来众雫国开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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