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志留还没说什么，陈夜白自己备受打击。
他以为自己学的虽然不算拔尖，但至少是学懂了的，可没想到他竟然学成了这个样子。那些知识就好像一面胡乱堆砌起来的墙，因为他的不认真，墙上到处都是漏洞。虽然看起来整齐，但并没有什么用，都是自己骗自己，别人只要一根手指就能让它坍塌。
纪志留没有笑话他，也没有骂他，他给他从最开始的知识开始讲，所有科目都从高一开始，从集合到空间几何，拆分句子讲重点语法，给他画受力分析、讲氧化还原反应......
所有陈夜白记得的不记得的，纪志留都给他讲，会的就过，不会的再讲。
陈夜白一开始以为纪志留就是学得比他好一点而已，毕竟一中的老师确实比不上师大附中，可是听过纪志留讲题之后陈夜白才发现，他们的差距不是一点点。纪志留很有办法，不管是学习还是教人，虽然他说他没有帮别人补过课，但是陈夜白认为，他说的方法比学校里老师讲的要好用很多。
他记得纪志留爸爸曾经说过，纪志留在师大附中时成绩很好，但他只知道纪志留有过一次总分为零的成绩单，他有点好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，想问又怕问到不该问的事，于是他想了一个比较婉转的问法。
他问他：“你以后要考哪个大学？”
“星大。”纪志留正在用红笔给他做批注，头也不抬的回答他。
这个答案明显跟陈夜白上次听到的不一样，也不是他预料之中的答案，他下一句“你的成绩能上京大吗？”都在嘴边了，硬生生又咽了回去。
“为什么？”
“不知道，感觉星城更适合发展音乐吧。”纪志留回答他，“那边音乐氛围更浓。”
陈夜白很少看电视，看出课也只看课本，了解最多的东西考试内容，他想了半天没想清楚音乐氛围是哪一篇课文里的东西。
“你不是要考京大吗？”
“不想考了，稍微懂点事儿以后就没有那个想法了。”纪志留回答他，“星大也不差，我更喜欢星城。”
“可是你爸不是说......”
“那只是他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想法。”
纪志留说话的口气变了，很像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。
陈夜白还再问：“可是你爸不是说你成绩很好吗？”
“......那倒是，确实挺好的。”
......能让当事人这么厚着脸皮说好，那应该是真的好，至于好到什么程度，陈夜白不是太想问了。
“那你为什么第一次月考要交白卷？”
“觉得没意思。”纪志留说，“换了个学校，换了个环境，没想到还是要重复一样的生活。”
“大学应该很有意思吧，去上大学以后就会变好了。”
纪志留笑了，陈夜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。这一听就是从哪个老师口里说出来哄人的话，他没有揭穿这种鼓励和欺骗多过事实的说法。
他只是说：“考倒数的人明明不是我，怎么反而是我在被安慰了。”
陈夜白撇撇嘴，“下次绝对不会是倒数了。”
“那这次准备进步多少分？”
纪志留只是随口一问，陈夜白却认真地掰着手指头开始算，“数学得起码有50分，化学物理大概30分，英语10分，政治地理历史这些，加起来可能是20分，所以下一次我至少比这次要高110 分。”
“怎么没有算语文的？”
纪志留突然想起来他还一直没给陈夜白讲语文，因为这种学科实在不好讲，靠的是平常的积累，虽然有解题技巧，但到底不像理科那样，多做题就会得高分。陈夜白的语文成绩不至于拖后腿，但是也不算高。
满分150分，陈夜白的语文只能在100分出头，其实基础知识他掌握的还行，就是阅读和作文丢分太多，作文经常在及格线以上两三分摆动，也就是刚好写得不离题的程度。
“太难了，要想提高作文分数是在太难了。”陈夜白说。
“作文啊。”纪志留正在给他支招，“作文确实很难，你先得学会套用老师教的模板，其他的东西得靠自己积累。”
“怎么积累？”
“多看书，写读书笔记或者写日记。不过以我的个人经验来说，那些技巧什么的短时间内是学不会的，看很多书都不一定能写出那些漂亮话，所以最好就是写真情实感的东西。”
“什么是真情实感的东西？”
“就是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，你的经历，以及你自己的感受和想法，当然，不积极的那种就不要写出来了，能打动看到你试卷的老师，你的遣词造句就算一般，只要能把条理顺清楚，感情真挚一点分也是可以很高的。”
陈夜白依然不理解：“可是，要怎么样才能打动老师？”
“这个是能意会，让我说我也说不清楚。”
“那你是怎么打动老师的？”
陈夜白问题一个接着一个，他也察觉到了，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纪志留，对方却毫不在意，并没有嫌他烦，耐心地一一帮他解答。
“嗯......我忘了在哪里看见过一句话。”纪志留捏着自己的下巴说，“‘如果有一首歌让你觉得感动，其实并不是因为歌词或者旋律本身，是因为唱歌的人在唱着你的故事’，写打动人心的作文，应该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感觉。”
陈夜白听完纪志留的话就开始琢磨，他并不能够完全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感觉，但他大概理解了纪志留的意思——想要分数高，就得写老师喜欢看的东西。
记下了记下了，下次考试就这么写。陈夜白在心里默念，还想着要不找支笔把这话记在本子上好了。
“哎，以后跟我一起去星大吧。”
纪志留忽然不搭前言地说了这么一句，陈夜白猛然转头看向他。
“我看见过星大的图片，校园很大很漂亮。”
纪志留自己说着，并没有看陈夜白，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，突然微微一笑。
灯光之下，陈夜白能看到他的嘴角扬起明显的弧度，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脑海之中突然传来响动，他楞了楞，突然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心跳的声音。他继续着下巴放在桌上的姿势没有动，纪志留的侧脸离他很近，他能把对方的睫毛看得很清楚。它扑扇着，扇起了他心里的惊涛飓浪。
他能看见书桌上的墨水钢笔，能看见堆砌成山的练习题和作业本，能看见纪志留色蓝条纹的T恤温柔地卷过手肘，修长的手指点在他捧着的洁白的书页上。
他当时能看见房间里的所有东西，知道它们的存在。
但那一刻，他的眼睛里又确确实实只装进了一个纪志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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