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说你不是与他们一起的？”天帝只看了明晞一眼，便收回目光，漫不经心地将一本奏折翻来又覆去。
“确实不是，”明晞端端正正地跪着，眼角瞥了瞥被他放在地上的折丹，“我只是想知道如何去东荒。”
天帝的动作顿了顿，微微抬了眼：“你去东荒做什么？”
“……东荒生了妖草，会吸食灵力，我回去救我的朋友，”他避开了司幽，倒也坦然。
天帝却道：“东荒神君难道不管么。”
明晞一惊，却没料到天帝来此一问。他摸不准天帝对司幽是什么态度，但明知故问，多半是纵容了。于是便道：“我不知他为何不管……”
“你是想说，”天帝打断他，起了身，“那妖草或许正是东荒神君所为？”不及明晞说话，天帝便道：“好大的胆子，你身份不明，随意攀诬神族上神，这一条，便能将你打回原形去。”
明晞错愕，他握紧了拳头，定了定心神：“天帝若是不信，自可前去一观便知。”
天帝落座回去，随意地一挥手，肃立的天兵便上前来，要将明晞拖下去。在天帝面前反抗动手绝不可为，明晞眼看着天兵也要去拉折丹，心中一急，脱口而出：“我与白泽是旧识！他曾经赠我玉佩，邀我在神族相会。”说着，明晞便拿出来那枚玉佩。白泽神兽状的玉佩，吊在红色的丝绳下悠悠晃动着。
天帝神色莫辨，他眼神一动，那些天兵倒是放开了明晞。值日星官退了下去。不多时，白泽来到了殿中，他与天帝行完礼，见明晞，便面露诧异，又见他手中吊坠，微微皱了眉：“明晞？”
“是我，”明晞心下大松，却又浮上来另一份紧张。他挪了挪膝盖，好让自己的身形遮挡住折丹的脸，“我……”
天帝却变了脸色，眨眼间出现在明晞面前，压迫感扑面而来：“明亮的明，朝露待日晞的晞？”
明晞被他看得怯了一分，天帝的威压施加下来，他到底有些承受不住。白泽疑道：“确是这二字……”他怔然，迅速看向明晞，“你如何从东荒出来的，可去过苍梧山？”
“那山叫苍梧山么，”明晞没弄明白，“与赤水相近，繁花遍野？”
“你可见过……”白泽还要再问。
天帝已神色如常，吩咐值日星官：“去将凤栖宫里那盆祝余草取来。”
明晞只往后又挪了挪，不料白泽半蹲下，注视着折丹，伸出手来：“他是你的朋友？他身受重伤……”
明晞想也没想，连忙拦住了白泽：“他容貌有损，不愿暴露。”
白泽又是一愣，笑着摇头：“我不是想看他面容，只是想为他看一看伤情。”
伤情，明晞暗道，除了那天兵的神兵弄出来的，剩下的伤痕哪道能为人所见。且这不到一日，那些痕迹自然还未消去。他也笑了一笑，做出为难的样子道：“他性子有些怪，不愿他人触碰。虽然眼下昏迷着，但……”
话已至此，白泽便善解人意地收了手，只道：“我那处有许多灵药，稍后与你取来，你可为他疗伤。”
值日星官取了一个青玉雕花盆来，里头栽着一棵几近枯死的草，叶子细长，片片萎折交错，倒显出坚硬的质地来。那值日星官另提着一个浇水的小壶，不由分说地塞到了明晞手中。明晞摸不着头脑，白泽只轻声道：“不妨事，这草已枯萎千百年，你浇一浇水便可。”
明晞只想起自己把那移花草种死的事，妖草尚且如此，这仙草能好到哪里去，何况还是枯死的。怕不是被他浇上一浇，便要顷刻化成飞灰。
他只这么想着，但别无他法，仍是镇定地提着那壶水倾倒下去。约摸浇了小半壶，花盆里的泥土尽数湿润了，明晞才停了手。他从未想到，能不能养花弄草这事，有朝一日会决定他的命运，眼下真是觉得荒唐又气愤。
“我所言东荒之事，皆是真实。若非如此，我也不会急着想赶回东荒……”明晞放下水壶，试图说服天帝。
“恭喜陛下，寻得小殿下，”白泽却对天帝又行大礼。
明晞懵了一瞬，看向那祝余草。片刻前黄巴巴的叶子，此时竟然水嫩油绿，那叶子中间抖了几抖，紧接着捧出一朵淡绿色的蓓蕾，摇了摇，刷然绽开花瓣来。
“你是朕的儿子，”天帝对明晞道，他神色不见欣喜，只隐约有些释然，“她不肯说你的名字，朕却也有办法得知。”
明晞不可置信，自己凭空多了个三界之主的爹，且这个爹片刻前险些要弄死他：“怎会……”
“那祝余草是小殿下此前所种，整个神族无人能种活，只有小殿下养着一盆。自他走后，祝余草便枯萎了，今日却在你手中重见生机，可明了了？”白泽笑道。
“可，你们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，”明晞仍觉得不真实。
白泽歉意地笑了一笑：“是我的疏忽，还请殿下莫要计较。”
明晞来不及再质疑什么，天帝已吩咐道：“暂且住回凤栖宫吧，所需用度即刻配齐，若有什么想要的，你问朕要便是。”
“东荒……”明晞急道。
“白泽，你带他去罢，”天帝已然转过身，往殿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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